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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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緗靈驚叫出第一句後就覺得不對:“除了阿布以外, 還有其他食鐵靈獸?”

阿布性情活潑,雖不喜生人近身,卻鮮少有過這樣兇惡的時候。

她看著畫面裏, 兩只正在對峙的食鐵靈獸,皆身形巨大, 黑色毛發下掩蓋的一雙眼變得赤紅, 獠牙森森, 表情可怖,一時竟分不清哪只才是阿布。

萬鶴笙:“自然是有的。”

緗靈湊近了些。

她明知自己在這兒說的話軒轅姬不可能聽見,依舊忍不住輕喃出聲:“可要當心些啊。”

對峙狀態不過數息, 很快,其中一只食鐵靈獸已狂嘯著向另一只撲過去,利爪亮出,幾尺長的鋒銳尖爪上猶帶不知從什麽東西上刮下的零碎血肉,狠狠往對方身上招呼去。兩只巨大到幾乎遮天蔽日的兇獸糾纏、廝殺,大地震顫,地動山搖,無數碎石橫飛,無人敢靠近。

軒轅姬卻沒有離開, 她一手托著藥鼎,另一手掐訣, 一指:“去!”催動藥鼎向高空升起,籠罩在其中一只食鐵靈獸上方,迅速擴大。

藥鼎口傾斜,慢慢向下, 金光從鼎口滿溢流出,傾瀉而下, 盡數澆在正與阿布纏鬥的那只兇獸上。後者欲躲開,卻被阿布死死按住,只能任由那金色流光澆在身上。

才一接觸,它便仰頭發出痛苦的嘶吼,大力掙紮起來。阿布根本壓制不住它,被其狠狠掀開,砸在地面,又是驚天動地的晃動,仿佛那畫面也顫抖起來。

“糟糕,它要發狂了。”緗靈自然知道軒轅姬使的是什麽招式,那門術法,即便是她也不過學到第八重而已,軒轅姬卻已在嘗試第九重了。若她功法大成,剛才的藥鼎靈液就可直接將兇獸困住,再封進藥鼎中。可現在讓它逃脫出去,又激怒了它……

緗靈能看出來的事,軒轅姬自然也能看出。當初太虛門一道來的數十侍從大半都死在了這兇獸利爪下,剩餘的全都被軒轅姬派去護送百姓離開。而皇室統轄區又被完全封禁住,一時間,軒轅姬竟是孤立無援。

若非阿布巧合下混進車隊同她一起來到人界,她根本堅持不到現在。

一爪掀開阿布的兇獸更加狂躁,張開巨口,獠牙狠狠咬在阿布身上,活生生撕扯下一大塊肉。後者痛得哀叫不止,聽得軒轅姬亦心痛不已,操縱藥鼎縮小,落在阿布附近,清淩淩藥液澆註下去,血淋淋傷口飛速長出新肉,不一會兒連柔軟的白毛都長了出來。軒轅姬仍不放心,隔著數百丈遠,藥鼎依舊如臂使指,不斷治療著阿布身上的傷。

她現在只痛恨自己並未學過多少攻擊性的術法,無法幫忙,只能跟在阿布身後幫它療傷。

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,阿布堅持不了太久的。

那只不知從何處來的兇獸渾身充斥著兇煞血氣,一看就知它的爪下有過不少亡魂。而阿布在靈谷中,每天只需要吃喝玩樂,它又怎麽敵得過呢?

怎麽辦?

怎麽辦?!

皇宮大陣早就破碎,她帶出的陣法符箓丹藥也幾乎用盡,她該怎麽做?

這個問題同樣沈甸甸地橫亙在緗靈心頭,眼見得阿布和自己的徒兒受傷,緗靈心如刀割,將哀求的目光投向萬鶴笙:“宗主,您看……”

萬鶴笙嘆息:“北方正亂,最近的鎮守長老趕過去也要至少兩日。”

軒轅姬根本堅持不了兩天,更何況,這只從深淵裏出來的兇獸哪有這樣容易解決?附近的鎮守長老恐怕修為還不如軒轅姬呢。

“那該怎麽辦?要我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嗎?”緗靈無法接受。

“無妨,會有辦法的。”萬鶴笙沈吟片刻,道,“你知道,我有個徒兒,他是巫族中人。我為避嫌,讓他離開了。”

當初把他丟下的地方,就在南洲以北,靠近皇宮區域,更是靠近中原。他聽從自己的命令,帶領巫族族群隱居了起來。

緗靈猶豫道:“你那徒兒?他才多大,入門才多久?他還是個孩子呢。”

萬鶴笙笑道:“無妨,他可以。”說罷,一道靈光在她指尖消失了。

南洲西北某處山脈,聽聞山中有兇獸,無人敢往山裏去,因而這片山脈可以稱得上與世隔絕。

而裏頭偶爾傳出的怪異聲響,或幾聲嘶吼,自然也為兇獸這一說法提供了有力論證。

這一日,秋意盎然,是一個安靜平凡的秋日。

山裏卻不平靜。

“大長老,我們究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?”一巫族年輕人終於按捺不住,起身質問,他的一雙瞳孔在陽光下豎成線,像蛇一般陰冷,他本鼓足了勇氣,可在觸及大長老的眼瞳時,依舊忍不住瑟縮了一下。

在他身後,是壯大了無數倍的巫族族群,自從大長老帶他們在此定居後,越來越多巫族中人在世界各地覆蘇,又受到了大長老的感召,跋山涉水同他們匯合。

他們本該感激的。可這位大長老什麽都好,卻只有一點,讓他們想不通。

他下了禁令,不得傷人,不得在人間暴露行蹤,甚至不允許他們去拜見魔神大人。

魔神覆蘇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天下,靈族、詭族、妖族都紛紛前往中原尋求魔神庇佑,他們明明離中原最近,卻硬生生拖著不去拜見。一旦問起,大長老只說時機未到,卻從不說何時才去。

可恨!

若非大長老權威尚在,又對觸犯禁令的族人絲毫不留情,他們何至於每日追問?

鐘長嶺掀起眼皮,同樣陰冷地掃視眾人一圈。

他面上絲毫沒有面對同族族群的溫和,相反,他的眼神比在場眾巫族更加冰冷殘忍。在他的掃視下,在場一眾巫族紛紛低下頭去,不敢與其對視。

“我說過,時機未到。”

好不容易鼓動其他族人一塊兒來的年輕巫族咬咬牙,忍耐住骨子裏透出的畏懼:“可是,大長老,若我們再不去,只怕那位將怪罪我們。”

作為被創造出的種族,對魔神的敬畏忠誠天然刻在血脈中,代代相傳。他們無法容忍任何對魔神不敬的言行。

“你是在質疑我嗎?”鐘長嶺盯住了眼前那名巫族年輕人。

“不敢!”那巫族人根本繃不住排山倒海般降臨在身上的殺意,膝蓋一軟,跪下去,不得不膝行兩步上前,“我不敢忤逆大長老,我們只想知道,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去拜見陛下?”

“拜見?”鐘長嶺輕呵,“然後呢?”然後就成為他的奴仆,替他出生入死,替他去人間屠城嗎?

怪不得師父讓他引巫族現世,又要他壓制住巫族。否則,被喚醒的巫族一定會在人間引發動蕩吧?

“自然是替陛下征戰四方,靈族和詭族算什麽?也敢在我等之前?若我們再繼續隱藏,只怕到時陛下登臨王座時,功績簿上也找不到我們巫族的名字。”那名巫族人臉上滿是殘忍的狂熱。

他的話,得到了臺下所有巫族人的讚同,一雙雙腥紅的眼睛再度亮起,盯著鐘長嶺看,試圖得到大長老首肯。

場面一時寂靜。

誰都能看出來大長老根本沒有出去的意願,相反,他對身前那名巫族年輕人起了殺意,握在權杖上的手逐漸收緊……而臺下一雙雙眼睛似是威懾,無聲的註視著大長老。

就在這時,權杖頂端突然亮了一瞬。

那是接收到指令的信號。

鐘長嶺霍然起身,不顧身前被他動作猛地後退大半步做出防禦姿態的族人,他冷聲道:“陛下有令,命我獨自去辦,三日即回,三日後,再議此事。”

他再度掃一眼臺下眾人,有些眼神閃爍不知動了什麽心思,還有些猶豫了,轉頭看向其他人。鐘長嶺高高舉起權杖,頂端寶石驟然亮起,幾乎灼燒人眼:“三日內,所有人一律不得離開,若讓我發現,他就是你們的下場!”

話音剛落,權杖頂端照出迅疾的一束光落在方才質問的巫族人身上,後者無聲無息倒下去,沒了聲息。

不過短短一瞬,部落中出名的勇士就被處死了一個。其餘巫族人並不膽寒,反而高興起來——大長老並不是實力不濟,而是陛下另有打算。

鐘長嶺離開山脈後,一路往西潛行。他早已換成人類模樣,禦風飛在高高雲端,向下望去。

戰火連綿。

這些不過是從中原偷潛進來的一部分異族,魔族是少有的,一些低端的魔族同異族混在一起,四處屠戮。可他們再怎麽不濟,和孱弱的普通人一比,二者差距猶如天塹。

鐘長嶺看著心頭冒火,可再怎麽生氣,聽從師命救出杜蘅師姐才是要緊事,他不能拖延。

若有人在下頭細細往上看,或許能發現一道流光如閃電般飛速劃破長空,往皇宮方向去。

鐘長嶺一邊趕路一邊問:“師父,救下杜蘅師姐後,我又該做什麽?”

萬鶴笙道:“你且保重自身。若實在無法壓制住巫族……也罷,待你們平安後,我再告訴你。”

這讓鐘長嶺忍不住有些好奇,他還想問,可他飛行速度太快,沒一會兒,皇宮就在眼前,他頓時收斂了心思,往下落去。

陣法圍困在皇宮範圍外,鐘長嶺按著師父的指示,三兩下破開陣,沖了進去,眼前情景更明朗。

準確來說,是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皇宮,在廢墟上打鬥的兩只兇猛巨獸,還有遠遠地給其中一只巨獸療傷的人。

陣法破開的一瞬間,那人就被擊飛出去,落在殘垣中。

鐘長嶺見到它們的第一眼,忍不住脫口而出:“阿布?”

正在廝殺中的兩只巨獸自然聽不見,反而是不遠處傳來一聲虛弱又疑惑的女子聲音:“善水師弟?”

鐘長嶺急忙過去,將軒轅姬扶遠了,關切問:“師姐,你還好嗎?”

軒轅姬搖搖頭:“我沒有大礙,反倒是阿布,再沒有人幫忙,他就要死了。”

鐘長嶺急忙道:“我去吧。”說罷,他不顧軒轅姬的勸阻,長腿一蹬,立刻變為原型落在兩只巨獸中間。

他方才遠遠地看到了軒轅姬的動作,自然能分清兩只長相幾乎一樣的兇獸,他一尾巴把即將落在阿布身上的利爪拍開,嘶吼一聲,身形飛速變得高大,很快,他便長成了一座山頭大小,站在兩只巨獸中,竟比那兩只還要高大些。

軒轅姬在遠處,震驚不已。

同樣震驚的還有隔著水鏡觀看的緗靈:“他何時進益這麽大了?”

萬鶴笙微微嘆氣:“這樣一來,他巫族血脈的事再也瞞不住。”

陣法破開,又離中原極近,那位怎麽可能感知不到?

緗靈愧疚不已:“都是為了救我那不爭氣的徒兒,才要善水師侄落入險境。”

萬鶴笙:“無妨,他既答應了,自然也是願意的。”

她露出一個小小的笑:“我這徒兒,最是心地善良。”

緗靈更加愧疚。

萬鶴笙又道:“派他過去只是緩兵之計,想來那位遲早會將他召走,我再調些人手過去。”

緗靈喃喃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我們已沒有足夠多的長老……”

南海附近妖族亂得很,敖靈失蹤後,那位龍太子以人類之軀登上龍王之位,他知道自己的血脈不足以服眾,便早早投靠了魔神,借他之名大肆作亂。

萬鶴笙微微一笑:“無妨,你忘了,我這漆吳山中最不缺的是什麽?”

是了,漆吳山收容妖族眾多,其中不乏實力強勁者。

隨著各異族現世,各洲各派都亂了起來,妖族在太虛門的地位也免不了受到波及。一些收了妖族為徒的長老都要叮囑徒兒少出去,還有些懶得面對質疑,幹脆帶了妖族徒弟一塊上場殺妖。更多的是悄無聲息將妖族囚禁起來,或打上奴仆烙印,以免它們作亂之人。

若非萬鶴笙登上宗主之位,手段強硬,恐怕這條律令很快就要被廢掉。

所有身在太虛門的妖族,日子過得最舒坦的莫過於漆吳山妖族。它們自成一個派系,得以修煉宗主親自編纂的功法,和尋常弟子一樣享受待遇,也和尋常弟子一樣,時不時出宗做些任務。

作為整個宗門中特殊的存在,漆吳山妖族向來引人矚目,一舉一動都被有心人看在眼中。

這一日卻有些不大一樣。

漆吳山的妖族不知為何,一大半集中在山頭,按妖中種族各自整齊列隊,山巔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形妖族,一個個目光炯炯。一時間,漆吳山頂,妖氣沖天。

它們又要做什麽?

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,領頭幾位似乎聽到了什麽號召,禦風而去,其他妖族緊隨其後,向宗門外飛去,長長的隊伍劃過高空,似乎看不見末尾。

在最上方,鯤鵬兄弟化為原型,身長數十丈,雙翼展開,遮天蔽日,輕輕一扇,便有颶風從翼下生出。太虛門弟子仰頭看去,只能看見兩道巨大的影子,一前一後往外飛去。鯤鵬的體型實在巨大,遮住了陽光,足足有小半刻,太虛門其他地方都遮擋在了它的影子下。

鯤鵬兄弟還記得萬鶴笙的囑托——“那位龍太子迫不及待要當妖皇,可他忘了,太虛門還有妖族呢。”

將它們一手培養長大的萬鶴笙微笑道:“不知道,這妖皇之位,你們可敢與其一爭?”

鯤鵬兄弟倆對視一眼,立刻行禮:“自然!”

鯤鵬體型巨大,飛行速度更快,不過半日就來到了北方。越接近中原,越能感受到來自中原的各種駁雜又強大的氣息。他們化為人形落下去,見到了三只受傷不輕的巨獸。

不,兩只,還有一個是巫族。

那巫族同樣身受重傷,鱗片散落不少,黏連著血跡。但他好歹還是清醒的,見援兵來了,變成人形來到軒轅姬身邊坐下,眺望著遠方。

軒轅姬同樣註視著遠方。

他們都感知到了,有一群異族,距離他們越來越近。

鯤鵬倆兄弟在漆吳山多年,自然認識軒轅姬,當下同樣上前行禮。軒轅姬心裏松了口氣,連忙叫起,場中兩只巨獸早就昏迷過去,慢慢縮小。軒轅姬抱起其中一只,細細撫摸療傷,另一只被她關進藥鼎中。

直到此刻,四人才有短暫的空閑時間談話。

軒轅姬問:“你們也是宗主派來的麽?”

鯤鵬兄弟其中之一回答:“確實,宗主命我等前來支援。”

軒轅姬嘆氣道:“我這裏暫時不需要支援了,反而是善水兄弟……”她盯著北方天邊越來越濃席卷而來的一大片烏雲,一字一句道,“那位已經發現了善水兄弟的蹤跡,恐怕要將他帶回去。”

鐘長嶺垂下眼簾,壓住眼中兇光。軒轅姬又道:“善水師弟,抱歉,是我連累了你。”

鐘長嶺搖搖頭,問:“那個東西為什麽要攻破皇城?”

軒轅姬這才將藏在袖裏乾坤中的孩子抱出來,托在臂彎中:“它是為了這個孩子。”

鐘長嶺只覺得那個孩子身上有些莫名的熟悉氣息,可那孩子裹著金黃色繈褓,分明就是人皇,他問:“它要人皇做什麽?”

軒轅姬搖搖頭:“人皇,自然是聚集了人族氣運。可它一個魔物,現在劫走人皇也是無用,誰知道它背後又是什麽人呢?”

鐘長嶺便不做聲了。

眾人緊盯著天邊越來越近的那片魔雲,連同不斷侵襲來的魔氣,沈沈霧霭,血色慘淡,隱約可聞尖銳怪笑。

鐘長嶺低聲道:“他們來了。”

軒轅姬早就將睡熟的孩子重新藏起,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處。與之相反的,鯤鵬兄弟的戰意高漲:“來的正好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我出息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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